散文丨刘静：三月风筝温柔天
三月风筝温柔天
文/刘静
澧城有条河，就像拥有了一册大自然馈赠的日历。每天早晚翻动这日历的，除了河堤上的草木，还有依托这条河生息的人们。
时间尚早，和同事小女孩决定去堤上散步。每年三月，澧水两岸樱花争先绽放，会吸引无数人。
路灯显得有些清冷，我们不慌不忙地走着。也许是周五，大伙都在狂欢；也许是天气并不晴朗，饭后散步的人还不是很多。过兰江闸时，澧水河上自由的风，徐徐吹来，非常清爽。风儿把发丝当成了恋人，肆意亲吻。
“树木怎么到现在还有好多枯枝啊？”
“今年的春来得晚一些！”
“不过不久，满堤的花朵即将闪亮登场，拦都拦不住。”我像个长者回答着。眼前这位小女孩，公务员考试一把过、某知识竞赛获全省第一，很多专业知识方面，我其实并没有她知道得多。我的回答，似乎能将我包装成一个“智者”，又像在证明，这是我“熟知”的大堤，我了解这里的节令气候，了解一些自然的秘密。内心里，我也感觉到似乎有什么在作祟似的！是什么？我又并不清楚。
“静姐你看！谁将风筝放得这么高？”
顺着女孩手指的方向，我抬头望着天，只见一只风筝正在空中展翅翱翔，模样还很神气。此时的天空像一块硕大无朋的海绵，将白昼的淡光慢慢吮吸，光线已开始黯淡，但还是可以看得出来，澧州的春天将迎来绚烂高潮。温柔地面对大地时，云朵也开始变得娇媚，似乎在等候那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。一架飞机正好嗡嗡经过，不细看，似乎和漂浮在空中的风筝等高。此时，不远处的月亮也溜进画面，和我难眠时望见的孤寂的月亮不一样，圆圆的，比飞机更高，像个携着孩子们出来放风的长辈，正静静地看着孩子们玩耍，犹如我静静地望着它们。天空，包容了一切。
“能将风筝放得如此高，一定不简单。”我猜想，并沿着风筝的方向寻找放风筝的人。
城里的人们来到堤上放风筝最合适不过。就在上个周末，我也学着宝妈们的样子，带侄女放了一次风筝。我们选一块平整的地，迎着风兴高采烈地奔跑了一阵，只可惜最终并没放成功。
没走多远，我找到了风筝的主人——一位六七十岁的老爷子。
“线都放到尽头了。”我和同事小声说道。
“这不，我准备继续接起。”老人听见我们的嘀咕，嘴里咬着缠绕绳索的红色圈圈，手里捏着准备接上的线，转头对我们说。老人很健谈，知道我们不懂，忍不住向我们解释起来。
顺着引线，我们往风筝飞起的方向望去，长长的引线似乎无止境地伸向天空，纤细而有力。引线一端被老人紧紧地牵着，时不时还拉动一下，防止风筝下降掉落。一个大约三四岁的小孩站在一旁，为爷爷拍手叫好。看得出来，老人是特意带孙子出来放风筝的。就这样，一年年放着放着，小孩不知不觉便长大了；说不定，老人曾带着自己的孩子——眼前小孩的父亲——也放过风筝；也说不定，用不了多久，就会轮到小孩带着自己的孩子放风筝。一只风筝足以连着几代人的情感，成为他们共同的温馨记忆。连那一片天空，也显得如此温柔而多情。
放风筝大概是每个孩子都喜欢的户外活动吧！我们小时候，一到这季节，孩子们会吵着要放风筝，只是那时候，买风筝是件很“奢侈”的事儿，不像现在的风筝，有“蝴蝶”“奥特曼”等各种精美的花纹和造型，我们的风筝基本都是自己做，也不期望大人陪同玩耍。我的那些同龄人会闹着让爷爷带自己做，我从小没有爷爷，父亲又忙于生计，无暇照顾我，就缠着隔壁刘嗲帮我做。刘嗲很喜欢小孩，对我的要求，从来不拒。刘嗲高高瘦瘦，长脸，面色黧黑，与一般农村老人不一样，有点知识分子的样儿，狭长的眼睛总是戴副宽边黑框眼镜，镜片下方的一张嘴，长着龅牙，总是没合拢过。不知道是喜欢笑还是抿着实在不舒适。刘嗲好像从未下地劳作过，他喜欢静养，喜欢做手工，靠着扎纸房子（那时不知道是为祭奠过世老人用的）过活，他家屋子里总是堆放着竹子以及各种颜色的纸张，是用来做人偶、鞋子等的物件，还有一些完工了的“房子”。我记得很多次找他做风筝时，刘嗲都正在睡椅上眯着，听清我的请求，便起身。刘嗲的手很纤细，说跟细竹一样毫不夸张。只见他手指从堂屋的竹堆里拨动，选取一根被折用过的竹，又从墙上取出他的一套工具，如蔑刀、尺子、浆糊等，还拿了一张白色的纸，走到院子，我就像刚才那个紧紧跟在爷爷身旁的小孩一样，紧紧跟着刘嗲。
刘嗲身着黑色中山装，从右边口袋摸出眼镜戴上，蹲下，开始摆弄起他挑选出的那些材料。他先是用蔑刀将竹子破开，逐步将竹子撇成很细但柔韧的篾条，按尺寸比划后折断，然后将篾条比对成一样的长度，摆放在地上，刘嗲很讲究，每根篾条的末端，都会用小刀修得整整齐齐。
“刘嗲在拼字？”
“黑丫头是读书了的娃，到底是不同些哇，都晓得嗲嗲要做啥？”
“这些枝条可以拼成什么字啊？”刘嗲考我。村子里的人都笑他最像知识分子，他也总喜欢对小孩提问，像老师提问那般。
“日字、品字！”我也蹲在一旁认真回答。
“好！嗲嗲就给你做个品字风筝，好吧？帮嗲嗲把浆糊递过来！”言语间，原本很大的白纸，已被刘嗲裁成几种大小不同的规格。
接过我手中的瓶，沾上一点浆糊，刘嗲开始往竹条上抹。他的手很轻，似乎拿什么东西都没有重量一样——拿上什么，都是轻轻的。白色浓稠的浆糊，经他手涂抹均匀，变得无影无踪，完全看不到什么痕迹。再次确认尺寸后，不同的纸张被贴在了竹条上。没一会儿，贴出一个长方形，一个正方形的纸框，两形状上下叠放，还真是一个“品”字。
记不清刘嗲用了什么方法，将“品”字固定了，只是，“品”字倒了过来，且后面多出两条细长的尾巴，这是刘嗲特意裁减出的两条装饰用的粉色纸条。
“现在像啥？”刘嗲又地变出两粉色小圆的纸片，贴在长方形纸框两侧，扭头继续问。
“金鱼！像金鱼呢！”我知道这是属于我的风筝，高兴得拍手叫好。
“那我们今天就让金鱼游起来啊！”
刘嗲没有食言，浆糊干后，刘嗲在风筝中间系上了线，线的另一头用一根小树枝缠绕，全部完成后，刘嗲带我进行了试飞。在风的作用下，刘嗲手里的风筝奔向了天空，随着刘嗲手里的线一点点地松动，风筝越飞越高，远远望去，果真像只金鱼在水里畅游。
这个季节，岁月之河催生的草、木、人，似乎都是新的，翱翔在温柔天空里的风筝，也美轮美奂。可我记忆里的那只金鱼风筝，似乎依然停留在儿时三月那温柔的天空里，从来就不曾褪色，也从来就不曾降落。
刘静，女，80后，湖南澧县人 ，湖南散文作家协会会员，湖南网络作家协会会员，作品散见《新湖南》《常德日报》《番禺日报》《丁玲文学》《桃花源》《常德名人特刊》等刊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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