猪圈还能称为大楼？这奇怪的称谓，当年在我的家乡却是知晓者众，因为那“猪圈大楼”就是县中学曾经的教师宿舍。
那个建筑本来是学校的猪圈，也曾被近百头黑毛猪享用过。上世纪六十年代三年困难期过后，学校不再大规模养猪了，而随着年轻老师成家、子女的增加，教师住房不足，学校经费有限，便将那猪圈改造成了宿舍。早先的主体结构不变，只把粪坑填实，楼板重换，墙壁和天花板都装上竹篱笆，刷上石灰，由此有了十套每户约十平米的一进二住房。从外表看去那一字排开的平房，其实是一排紧靠山边岩石建成的窄窄的吊脚楼，楼下原是猪的便坑，因此被师生戏称为“猪圈大楼”。
离校园后门几十米远的“猪圈大楼”，位于大巴山脚下的深沟口，周围零散居住着蔬菜队的农户。一边是山坡，坡上转弯不远处是新建的县城第二完小，一条小路途经房外，去往几里外的县城。另一边紧邻学校的菜园，百米外有开凿多年的一方一圆两口水井，为全校师生提供水源，那条山沟因此被称为水井沟。方井稍大，主要用于浇菜洗衣生活用水。圆井口小，一次只能放进一个木桶，井水深且清凉，专供食用。雨天井水会浑浊，需澄清后再用，旱天用绳索系在木桶上，吊下去才能打上水来。那些年，伙食团的师傅们经常排着队，每人挑着两大桶水，频繁往返其间。年少时，我也常去井里挑水，扛着扁担，前后木桶最初装大半桶水，渐渐到装满桶水，晃晃悠悠地迈起步来，很有些吃力。家人说我个子矮，就是正在长身高的年龄时被那沉重的扁担压的。 每家房屋的外间相当于现在的客厅、饭厅、洗漱室，既无水电气，也无卫生间，要方便须去校园内的公共厕所。里间放一张1.5米宽的床，所余空间不多，但一般里外两间都安放了床。如果在进户门的旁侧安放了床，门只能打开到四十度角左右，好在那年代的人瘦，冬天穿得再多，侧着身也能挤进家门。有一家有七个小孩，全家九口人就挤住在这窄小的空间里。
幸好那年头谁家都没有柜子沙发等家具，不然根本无处摆放。身上穿的，一年到头也就那一两件衣服，年幼的捡年长的来穿，弟弟穿姐姐的花衣服也不少见。少得可怜的衣物塞在床下的盒子里，或在墙上钉块木板，将衣物放上去。实在没处放了，就将吊脚楼下狭窄的泥沙地利用起来，堆放杂物。
其实，作为教师的父母们，最想安放的是一张书桌，可以随时看书备课，只是“猪圈大楼”太过狭窄，能住下一家人就算幸运了，于是只好坐在床头看书、垫着板子写字。
做饭咋解决呢？每家都在屋檐下那窄窄的通道上安灶。山区没有煤，所谓的灶，是用坏得不能再用的搪瓷盆放上几块废砖头，糊上一些泥巴砌成，点燃柴火，便可以做饭烧菜。天晴时还好，下大雨吹大风时，窄窄的屋檐不可能遮挡住风雨，做一顿饭就艰难了。
条件如此艰苦，确定十家人搬去住时，却没人因曾是猪圈而嫌弃，反而都高高兴兴地搬进了新家，我们这些孩子还兴奋地钻进各家四下里看稀奇。门挨着门，家连着家，一家做饭十家香，谁家做了好吃的，大家共分享，谁生病了，谁家有事，大人小孩都惦记，尽力帮忙。
文革期间无学可上，年少的一群娃，常去巴河里游泳，去校园里打球，在门口喊声小伙伴的诨名，用手指头比划一下暗号就成。还记得，食指和中指上下动动就意指下河。有时，伙伴们躲在高低不平的吊脚楼下捉迷藏，饿了顺手在一旁的菜园里掏一根萝卜来啃；有时，在房门外展示自己的才能，或比划球艺招式，或唱唱跳跳。
邻居大哥很会下跳棋，门外将棋盘一放，大家地上一蹲，就开始了。邻居家人见人爱的小宝贝，刚会走路，就学着大哥大姐们的样手舞脚蹈，高音喇叭里响起“戴镣长街行，不忘众乡亲”的歌曲时，他紧跟着旋律，迈开那看似沉重且蹒跚的脚步，还真像是戴着镣铐在行走。 提示：如果您觉得本文不错，请点击分享给您的好友！谢谢
本文标题：曾经住过的“猪圈大楼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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