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小时候，外婆腿脚不好，走路时需要拄着一根拐杖。拐杖每次叩击地面，都会发出清脆的“哒哒”声。下过雨的土路泥泞而坎坷，顺着道路尽头望去，外婆的拐杖在乡间小路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痕迹。

　　每当听到外婆的拐杖声由远及近地传来，我心中便会警铃大作。不论在哪里玩耍，都会第一时间迎上前去，避免被外婆拎回家后，耳朵要经历一场磨难。

　　“又去哪里野了？中午了也不知道回家吃饭！”

　　“阿婆，我晓得哩！”我低头应是，转眼就把外婆的话抛到九霄之外。第二日，我还是在与伙伴的嬉闹中忘却时间。到了饭点，外婆蹒跚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道路尽头，伴随着熟悉的拐杖叩击地面的声响。

　　外婆嘴极硬，但心肠极软。每次都嚷着“下次绝不给你留饭”，却总会在炉子上为我热着午饭。每次气急，外婆虽然会将手中的拐杖高高举起，却没有哪一次真正落到过我的身上。久而久之，我对外婆少了几分敬畏，却多了几分亲切。父母外出务工后的落寞，也因为外婆的关爱而消融了许多。

　　农闲的时候，外婆总是会用双手敲击膝盖，以此来缓解腿部的疼痛。我问外婆腿伤的来历，外婆只是笑笑，望着放在一边的拐杖出神。这可急坏了少不更事的我，我忙说：“长大后，我一定带外婆去最好的医院，把腿给治好！”

　　只可惜，这句信誓旦旦的承诺，终究沦为年少轻狂的笑柄。父母务工归来之后，把我带到了别的城市。从此，除了逢年过节，我与外婆竟再无见面。

　　工作之后，我时常想起外婆做的饭菜。与外婆通话时，外婆坚持要给我邮寄老家的榨菜。我也说有相熟的中医朋友，下次带外婆去做针灸。

　　大好的时光总是在约定中错过，外婆寄来的榨菜我还没有吃完，老家就传来了外婆的噩耗。一晃经年，我竟再没有机会去兑现当初的承诺。每思及此，泪水便打湿了面庞。

　　午夜梦回，我仿佛又看到了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唤我回家吃饭，听到了拐杖叩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。

　　“哒，哒，哒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