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 | 新昌

　　“爸爸，你快点啊，姐姐都跑到前面好远了。”

　　儿子骑在我的脖子上，左手环抱着我的额头，右手指着快到好汉坡顶的姐姐，嘟着嘴，满不高兴地喊，双腿不忘在我胸前夹紧放开，夹紧放开，那动作，仿佛在鞭策一匹不愿奋力奔跑的老马。

　　无名火一下子窜了出来，我吼：“有本事，你自己爬啊，骑在老爸脖子上算什么好汉？”

　　到达北京八达岭景区后，因为晕车，儿子蹲在地上不愿动，为了不耽搁时间，我将这个四岁的小家伙扛在肩膀上，没想到他上了肩膀后，就像长在上面一样，怎么劝，愣是不下来。从居庸关口到南四烽火台，我吭哧吭哧费尽心力，已经两股颤颤了，他却还嫌我慢，要不是脑海里残存着那点做父亲的责任和疼爱，只怕我真的会像《西游记》里的孙悟空背红孩儿一样，趁着师傅一转背的功夫，立马把他摔下悬崖去。

　　或许是这句话刺激到了他，或许是他呆在肩膀上呆烦了，总之，吼声一出，哧溜一下，他从肩膀上滑了下来，连一眼回眸都不给，就大步流星地往前追姐姐去了，只留下我在风中蒙圈。

　　可坡道实在太陡，游览的人又多，即使再没力气，我也不敢放手让一个四岁的熊孩子离开触手可及的范围，磕着碰着事小，就怕这个好奇心满满的能量小孩童去爬垛口，万一有个闪失，不是监管不力的问题，是无力回天的大事。

　　到达好汉坡上的烽火台时，姐弟俩开心地相拥在一起，我却一屁股瘫坐在地上，顺手打开背包，拿出牛奶、面包、水果、矿泉水……那感觉，不是在旅游，而是在搞一场负重耐力拉练赛。

　　还是姐姐琦有眼力劲儿，见我累了，边给我捶背，边数落弟弟，“丁，你也太懒了，看把爸爸累的，以后可不能这样，姐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，都是自己走路的。”

　　我听后顿时大笑。

　　姐姐被笑懵了，小心翼翼地问：“我说错了么？”

　　“没错，不过你还记得快四岁的时候爸爸带你去桂林旅游么？”我问姐姐。

　　“当然记得啊，那是我第一次坐火车卧铺，兴奋得一晚上没睡着觉；也是我第一次看到会捕鱼的鸬鹚，比鸭子大好多；还是我第一次看大型的实景演出《印象刘三姐》，好震撼！”

　　“没有点别的了？”

　　“有，我们还吃了阳朔啤酒鱼，不过我觉得没妈妈做的好吃。”

　　……

　　我知道这样问不出啥名堂，直接说，“还记得桂林王城的独秀峰么？”

　　“独秀峰？不记得了，只记得那里好多漂亮的山峰，跟笋子一样拔地而起，到处都是。”

　　我有点尴尬。好吧，你不记得了，我就当没发生过吧。

　　六年前的暑假，带女儿去桂林旅游，第一站是王城独秀峰。那时，她才三岁半，跟弟弟一样，黏在我脖子上不下来。独秀峰306个台阶，个个台阶撒满了我滚烫的汗水，可她却一点印象都没有了。然而，我却深深记得，那突兀陡峭的台阶，那潮湿逼仄的过道，那汗流浃背的囧样，那泰山压顶的重量，一路艰难向上，一路隐忍前行，想休息、想放下、想放弃、想恼怒，但是都不能。各种念头在脑海里此消彼长，各种滋味在心里五味杂陈，踉踉跄跄到达山顶，山风一吹，看到女儿开心的笑脸，所有的痛苦和疲倦烟消云散，眼里只有远处诸山环绕，山下碧江漫透，翠竹古榕叠翠，农舍炊烟袅袅，那种心旷神怡，只有带自己的孩子一起旅行才能体会得到。

　　许是饿了，姐弟俩将我掏出来的食品风卷残云，一改往日边劝边喂的进食状态。风从长城垛口徐徐吹入，丝丝凉意似给全身来了一个SPA。极目远眺，山峦起伏，一派雄沉刚劲的北方山势尽收眼底。

　　也许，再过几年，儿子也会忘记他是骑着我的脖子登上的长城。但已无所谓了，因为这场旅行，一定会残存在他记忆的某个角落，只是他的视角和感受未必与我相同而已，但只要被提起，他一定记得这个地方，我曾带他来过。足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