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一路从拉巴斯的中心城区开车去南区，一路上陈旧拥杂的街景渐渐切换成独栋公寓。

两边连灯光的意味都迥异。在山顶的这边，色彩拥有极高的饱和度，低矮的住宅占据了半个山头，连成了一条闪着光的金色河流。从中穿行而过的时候，有种世俗烟火才能带来的安心，闭上眼睛你就住进其中的一盏灯里。 沿着弯曲的高速路驶向山下，穿过人迹罕至的街心公园，穿过似乎更亮一点的月光，穿过一个可以俯视城市的峡谷，穿过头顶上悬挂的静止的缆车，灯光泛着蓝，泛着有点儿心碎的冷静。家庭亲密感一击即溃。我一直睁着眼睛。但空气变得暖和了一些。 Dada 按了门铃，我紧张地站在那里，手里拎着两瓶果汁，塑料袋断掉了，张牙舞爪地暴露在门外。明明是一个 Party，这么近的距离竟然听不到一点人声。 Jarry 的妻子开了门，拥抱之后我们在沉默中穿过花园的小径，对面就是他们的玻璃房子。 我的视线从齐高的仙人掌身上移到了灯光之下，房子里大多是欧洲面孔，白人。推开门的一刹那我没来由地心慌一下，低着头进了门。还好一进去就看到了身高恐怕有两米的 Jarry，他脸有点红，大概是喝了点酒的缘故。他蹲下来和我亲了亲脸颊，我庆幸他没问那些类似 how are you 的傻问题。 Dada 开始和一个德国的萨克斯乐手聊天，他讲着流利的西语，典型的德国啤酒肚，友好的胖脸，眼睛深不可测。我插不上嘴，心不在焉地站在一边。唯一一个听懂的单词，是“贝多芬”。 显而易见的，这是一个上流社会的聚会，和我看了近一个月的当地人的气质毫不相同，好几个理着平头的女人，穿着贴身的衬衣和喇叭牛仔裤，身材仍然婀娜，颈部环绕着丝巾，很难看出年纪，但却丝毫不加遮掩地留着白发或银发。涂着大红唇的 Blonde 女人，挽着秃头的健壮男人，穿的也是一袭红衣。有几个好像走错了场次的嬉皮少年，他们围坐在墙后的饭桌上，交头接耳地吃东西。 随后我们也去了厨房，他家竟然有自助餐那种向上揭开盖的大锅，里面是香喷喷的三十几只烤鸡，一米长的木盘装着蔬菜沙拉，三色藜麦，通心粉，南瓜芝士，甚至有用 Doritos 做的沙拉。 我们坐在墙根的两个沙发上，边吃边看向大门，才发现每位客人都带了甜点来，用油纸包裹住的蔓越莓塔，巧克力奶油蛋糕，焦糖布丁，苹果派，撒了糖粉的布朗尼。被女主人小心地端进厨房。 所有人都极其友好，哪怕是路过也会不停微笑地跟每个人说你好，晚安，Provecho（用餐愉快）。除了一个日本阿姨之外我是唯一一个亚洲人，还有一点东方的矜持腼腆，担心自己回应的笑容不够亲切，微笑得整张脸僵硬。 我和 Dada 小心交头耳，“还以为大家都要喝醉了跳舞，把奶油胡乱往别人脸上抹，嘴里包着兵乓球往杯子里喷，这些人好像哪怕喝醉也不会失态，也太体面了吧。” 我溜出门去抽烟的时候 Dada 遇到之前和他在阿根廷一起演出过的朋友。马塞洛一个人坐在花园的门廊里，他也是玻利维亚人，棕色皮肤，和平时在集市上看到的当地人一样，看到他我才记起来自己不是在欧洲。 他低声说，“凌晨身在南区的富人 Party 喝着免费的红酒，这太疯狂了。”然后忍不住大笑起来，互相拍了拍肩膀。 我们三个从山顶跑过来的人一起打量着玻璃房，那种古典主义的优雅和洁白透过灯光渗到了鼻尖。这群人一点不让人感觉恶心，仇恨，或者嫉妒。也许是因为他们务虚，也许是因为这种完美几乎找不出破绽。 我没有喝酒，三个人感叹着“房子真漂亮啊”，一边慢慢放松了下来，像观察动物园里的动物一样观察着人类。 大家吃得差不多之后开始了表演，Jarry 弹钢琴，Dada 弹 Charango，马塞洛打鼓，那个不停喝酒不停大笑的萨克斯乐手最让我惊叹， 一个看起来肤浅又粗鲁的人，竟然和内心世界毫无瓜葛。 到了凌晨一点，人们相继离开，我们几个坐在沙发上聊了一会儿，最后也和坐在餐桌的那群嬉皮挥手道别了。我高高扬起手的那一刻感觉有人在扯我的衣角，转过头看是 Jarry。他又弯下腰来亲了我一下，我才想起刚才我们告别的时候，只有我没有过去走过去抱他。 提示：如果您觉得本文不错，请点击分享给您的好友！谢谢
本文标题：一路上陈旧拥杂的街景渐渐切换成独栋公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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