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次回老家，在街上偶遇一个近三十年没有见过的老同学，十分惊喜，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竟忘了松开。

老同学家在农村，但在县城生活了近四十年。老同学比我小，可看上去比我老很多，满头银发、满脸皱纹。他那苍老的容颜似乎告诉我，他经历了无数沧桑岁月的磨砺。啊，人生易老，逝水流年。

他说他是东道主，要请我吃饭，我说，吃饭就免了吧，现在也不是吃饭的时候，不如去喝喝茶，聊聊天，他说甚好。

在一家咖啡馆里，我们选择了一个朝街的地方坐下，咖啡厅里人很少，雅致宁静，伴着隐隐约约的音乐，真有种自醉的感觉。

他问喝什么茶，我说，就来一壶苦丁茶吧。他说，蛮好，苦丁茶抗氧化，降三高，实惠。是啊，我们见面既非商场，也非官场，何须排场，有茶便好。

我们边喝边聊，彼此近况，陈年往事，天南地北，无所不谈。不知怎么，聊着聊着，聊到了一个现实而又沉重的话题，老年问题。此时，他的脸一下阴沉下来，先前的笑容瞬间消失。

我问他：“怎么啦？”

“没事。”他停顿了一下，若有所思地问我：“你知道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是什么？”

我摇摇头，笑了：“不知道。”我接着说：“人生的遗憾很多，事业的、情感的、物质的、健康的，哪能猜得出。”

他望着窗外的车辆和行人，好久一言不发，突然长叹一声：“算了，不说了。”

我更加好奇，催他说出来，他双眼死死地盯着我，终于开口了，他说，这是一个痛苦的回忆，一个颤动人心的回忆。他给我添了茶，又给自己加了，顶了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，开始叙说他二十年前的一段凄婉的往事。

那时，他在县工业局当局长，在县城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官，家务事一个点也不沾边。他母亲年近七十，还负担全家做饭、洗衣、打扫卫生等所有家务，是一个心甘情愿、劳耙苦做、不收分文的“保姆”。

当今社会不都是这样吗？母亲年轻的时候伺候了长辈和丈夫，老了还要伺候儿子和孙子，母亲啊，四代人的“功臣”。解放前有“三纲五常”的束缚，如今是“奉献余热”，似乎天经地义。

母亲唯一的快感就是儿孙绕膝。

一天晚上，全家一齐吃饭，他夹了一块青椒炒肉，刚送到嘴里，噗地一声把菜吐在了桌上，大声吼道：“炒的什么鬼菜，给你说了多少遍，就是不改！”

面对他恶狠狠的样子，母亲惶恐极了，连忙说：“我改，我改，妈不中用。”他看都没看母亲一眼，将筷子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摔，离开了餐桌。

母亲望着他，好像做错事的孩子，眼睛里发出颤抖的、乞求原谅的眼光。一双长满老茧的手擦着眼角的泪水，呆呆地坐着。

孙子说：“奶奶，你哭了？”母亲摸着孙子的头，没有作声，把他剩下的饭倒在自己的碗里，慢慢地咽着，老泪从脸上流进了碗里，全然不顾。母亲这一次哭泣，依然没有声音。

收拾好碗筷，母亲进房睡了。谁也没理睬她，一切似乎和往常一样。可是，谁也没想到，就是那夜，母亲在公园里的水塘自杀了。

第二天，母亲的尸体被打捞上来，直挺挺地躺在塘岸，那张苍白衰老的脸，似乎有不愿言明的委屈，仿佛在诉说，她真不想这样做，担心儿子会因此背上不孝的骂名。但她实在没有继续活下去的支撑力，她深深地感到，生活对她已是一种煎熬，她活得好累、好苦，她想超脱，一了百了。 提示：如果您觉得本文不错，请点击分享给您的好友！谢谢
本文标题：温席扇枕方为道真有种自醉的感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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