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散文|小酒场，大人生—人生中的那些酒场
大散文|小酒场，大人生—人生中的那些酒场（全）
作者崔洪国
爱也罢，恨也罢，酒还是人生快意和快意人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，只是看我们怎么把好火候和分寸就是。在人生的快意酒场中，倘若迷失，那就真醉了，找不到归途了；在快意人生中，始终不渝，那就真得是放守自如，烟雨平生了。
人生如酒，别贪醉；人生如杯，别太满。
——题记
上
多数人，从年轻时就会经历无数酒场。三十而立，年轻的时候正是豪情万丈，做梦都会看到星辰大海，在酒场上自然会意气风发。四十不惑，人生起起伏伏，曲曲折折，也许会经历很多波折，一会在浪尖，一会在波峰，一会在低谷，一会在山涧，有时会春风满面，有时会愁云密布，到了酒场见得多的述说不外乎春风得意，志得意满，在同学、同乡、同行中也算是出人头地，功成名就了。或者受了不公正待遇，自己认为该提拔没有提拔，该进步还是原地踏步，自己该得到的机会给了别人了，凭啥呀，想不开，就借酒消愁，发泄一下心中的块垒。或者遇到坎坷，在酒场上与朋友杯酒之间寻求峰回路转的捷径，也或许会在无关友谊和感情的酒场，逢场作戏，说些“生意发财，身体健康，平安是福”等万金油式的话，那些话用到哪里都不会错，放之四海都准，当然了，这样的场合与前面我说到的酒场还是不一样，那是情感交流，这是各取所需。
到了五十天命之年，很多人就都看开了，人生的路千万条，自己的路也就这样了。在商的言商，合计着怎么更上一层楼，把自己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，商场也生意也是大浪淘沙，比如很多人就没有承受住疫情的折腾，说垮就垮，说倒就倒，说没就没了，这样的事情什么样的酒场怕也救不了场，破不了局。体制内的，也不能过了五十就盘算着退休啊，毕竟还有十年的时间。十年时间，说短很短，睁眼闭眼就过去了，说长也很长，闭眼睁眼还是今年的今天和明天呢！路漫漫其修远，吾将上下而求索，云淡风轻，云卷云舒，云开雨霁，看开归看开，看淡归看淡，但是必要的雄心壮志还是要有的。所以这时的酒场在推杯换盏之中就有了更多的智慧人生，有了更多的舍与得，有了更多更深的情感交流，有些事越是看淡越浓了，越有味道了。这时对参加不参加的酒场就有了更多的选择。有的说，原先是什么酒场都想参加喝酒，现在是看看和什么人在什么酒场喝酒，虽然有喝酒的道业和江湖在里面，但细想还是很有道理的。
人生在世有交际，有交际就有酒场，这也难免。喝酒和抽烟虽是人生两大快事，但喝酒和抽烟还不一样。喝酒需要有酒局酒场，一个人喝酒不叫酒场，需要闲暇时凑三五个人，最多十个八个，酒场上天南海北，海阔天空，从俄乌战争，到飞艇事件，从春晚脱口秀到元宵灯会，无话不说，无话不谈，喝酒是一种宣泄、是一种倾诉、是一种放松。抽烟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坐在阳光的午后或者明月的夜晚，一缕一缕的烟霭中更多是思考、梳理、归纳，也是一种放松，但不是酒场那种放松，更多是心灵的放牧和精神的回归。喝酒有的时候是放纵，酒喝多了会迷失自己，抽烟更多是戒和律，抽烟多了也会醉，但那是一种让你更加清醒的醉，不像喝酒醉了胡言乱语，最后找不到自己，找不到回家的路。
我从年轻那会也经历过很多酒场，现在细细盘点，很难用得与失来简单地做结论，但是人生的失意得意，在酒场的失态和轻狂肯定是有的，而且不是一次，是很多次。现在不喝酒了，没事的时候我也会静下来去想自己经历过的那些酒场和酒局。当然了，失意失态，也都烟过云散了，酒场那些陌生的、熟悉的身影有的一面之交，转身走远了，有的在当时的酒场酒酣耳热，说了很多经常见面，有时间多聚等的话，酒醒后也就成了无法兑现的诺言，有的天涯海角，有的山南水北，再见面就成了无法再次邂逅的缘和没法重逢的久别了。
中
所以，有些自己经历的酒场想想还是很有念想，很有味道，很值得回味的，再往深里想想，倘若回到年少轻狂的那会，说不定还会酒逢知己，该喝就喝，该醉就醉，一醉放休呢！所以，即便不喝酒了，去想那些喝酒的场合和旧日的光阴，也还是蛮有代入感的。先说当年在沾化参加工作，那时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，虽然毕了业，离了乡，去了那看似偏远的地方，但那里人情厚啊！我在之前的文章中多次提到的好友福泉，老乡放鸣，有时间就会带我到县城的桑记锅子饼店，点上三鲜和辣肠各一斤锅子饼，两个人一斤沾化“金不倒”，我听他讲刑警队办案的那些事，听得有滋有味，那种喝酒的感觉终生难忘。每个周末会到放鸣哥家里，放鸣嫂子包好了饺子，放鸣哥准备几个拿手的下酒菜，坐下来，一人一杯，谁也不占谁的便宜，谁也不吃亏，“饺子就酒，感情更有”，每次都会满面红光，那喝得是一份浓浓的老乡情怀，那样的酒自然是刻骨铭心，到现在都余香袅袅，每每想来都陶醉、心醉。
后来去了冯家镇，又是另一番天地，每天早上点完名，那些穿绿色大衣的，满脸沧桑的，朴实善良的乡镇干部领了任务就骑了摩托车去了自己管区的村庄，那是他们工作生活的广阔天地。你融入进去，很快就会享受到那种同甘共苦，栉风沐雨的快乐。辛苦一天，回到镇上，第二天还有早早出发的任务，就在镇上住下来，在外面的小酒馆找个桌，坐下来，菜不必多，有酒就行，那酒词和酒令、酒话自然离不开招商引资、路域整治、大绿化和大观摩等的话题，虽然是话题和引子，说到底，那就是乡镇干部的本职工作。奔忙一天下来累得腰酸腿疼，有那样一个酒场，说说冯家海鲜，说说李家棉花，说说王尔庄海蜇，很快就身心愉悦，精神焕发了。四年中，很多那样的酒场融化了多少心头的患得患失和疙疙瘩瘩，也记不清，说不清了。
我在乡镇工作那会，有时喝酒就是工作。我记着有一次，有一件事涉及到一个很大的村，镇上和村里做了不少的工作，但是一直推进迟缓，除了有不明真相的群众有抵触，还有对镇上和村里不满的人，借着这件事推波助澜，给镇村造成了很大被动。但是时间不等人，解铃还须系铃人，这件事的解决，还得需要村支书郭书记做耐心细致的群众工作。我在乡镇工作多年，知道村里的支部书记其实也是很难的一个角色，镇上安排的事要不折不扣落实，在村里还要左右逢源，这是很难拿捏的。没有办法，我还是到了那个村的郭支书家。
那是一位老支书，当时在那个村里干了已经有20多年了，镇上和周围村里都是德高望重。我是一天晚上去的他家，去之前心里也是忐忑着，对于车外乡村静谧的夜景也没有心思眷顾。到支部书记家的时候，他已经在家里备好了酒菜，我记着有冯家虾皮，王尔庄海蜇，还有我最爱吃的饺子。酒烫在农村人家都有的那种白瓷酒壶里，饭桌上摆了两个很小的酒盅。没等我说工作的事，支部书记就把我让到桌前坐下，和我说：“镇长，你到家里来吃顿饭这在咱们农村人家里可是大事，是自家人和亲戚，家里很有面的。所以今天你来的意思我也知道，咱不说工作的事，到家里了，就是自家人，也不拿你见外，咱就喝酒。”
客随主便，我也不好推辞。然后老郭用小酒盅斟上满满两杯酒，一人一杯，一饮而尽。两个人说着那些乡村的俚语和土话，连喝了九杯，都喝到劲了，他最后动情地跟我说：“镇长，村里的事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，一人难称百人心，难呐！你来这一趟，咱俩喝了这酒，我和你表态，再难也得干，你放心回去就是。”回镇的时候，夜很深了，我记不清那夜的星月了，但我记得那位村支书满脸的皱纹和他说的那些话。后来，那些问题很快就迎刃而解了。我到济南后很长一段时间，还一直和那位支部书记联系着。我始终认为，农村的发展和稳定，很多时候需要这些支部书记挑大梁，需要他们带领群众甩开膀子，撸起袖子加油干。
想想这么多年，也真是有得有失。但只要你努力，只要你善良，只要你真诚，只要你不止的奋斗，得的终归会得。失的，其实也许是就是你人生的漫途中该放下的包袱和卸下的担子，失了未必就不是得。这酒场也是这样。我很相信一位好友说的一句话，“这人呐，一辈子喝多少酒是一定的，所以既不必用现在的清醒为过去的醉买单，也不必为现在的不喝酒怅然若失”，人生在世，得失之间，要的是想开，要的是看开，要的是平衡和明白。这些道理，很浅显直白，但要真正悟透明白也是需要过程和历练的。
下
还是说这酒场，我到省城工作后，有一段时间除了对工作满腔热情，对于喝酒其实也是满腔热情。还是沿袭着在沾化和乡镇的喝酒习惯，痛快说话，痛快喝酒。但时间久了，你会发现，省直的酒风和县城乡镇很不一样，虽然都有江湖，但江湖的规矩不一样。相比县城的坐下就举杯，举杯就干杯不同，省城酒场喝酒讲究的是含蓄，讲究的是氛围和礼节。谁主陪，谁副陪，该谁说话，酒令和酒词该怎么说，还是有些说道的，这很浅的道理，我到很久以后才明白，等到不喝酒了，才更明白，时间已经有些晚了，好处是放在自己的漫长人生中，明白得还不算晚。
那时有段时间是自己在济南，身边也没有叮嘱的，所以到了酒场很容易就放飞自我。有时主陪副陪该带的酒还没带完，自己一杯白酒已经下去了，等到一圈下来，该单独敬酒了，自己醉意朦胧，说话一句长一句短，舌头捋不直，听别人说话已如在灯火阑珊处，等到下半场，交流就不在一个频道上了。有时会闹得不欢而散，有时会自说自话。有一次酒后夜里搭车回家，在济大路来回跑了多趟，司机反复问我在哪里，我就说路边小区就是，最后好不容易打通了妻子电话，车停下，她出来把我接回了家。后来，一有喝酒的机会和场合，妻子就拿这件事嘱咐我，让我时刻保持清醒。“留一份清醒留一份醉”，那时，正是人生得意失意之间，不写诗赋词也有愁有念的时候，想在酒场上保持那份清醒和醉，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啊！想必很多的朋友和我有着同样的经历和想法。
这一说也是几十年了。有时在家里和妻子说起来，她就问我：“你现在不喝酒了，你想想，喝了这么多年酒，得到了什么，失去了什么，你哪些成功是因为喝酒多少成就的，除了让很多朋友知道你嗜酒，一喝就多，喝多就醉，离你而去，你得到了什么呢？”是啊，的确没得到什么，但也不是那么绝对和尽然，毕竟酒场也是人生的一种经历，酒场也是一种阅历，来来往往，林林总总，你会在无数的场合中经历无数意料之外，意想不到的一些人情世故，能从酒场看清一些有趣无趣的世间百态，在阅人的同时，潜移默化把你自己的人生也阅尽了，阅明白了。
说这些事的时候，自己已经下定决心不喝酒有好长时间了，原来是喜欢组局、凑场，乐意喝个闲酒，唠个闲磕，拉个闲呱，如今思想更多的是一个很无趣无味的酒场一个晚上的时光，能够在家静思多少的未来和过往，能够从一本自己喜欢的书中悟透多少的世间沧桑。所以，很多朋友知道了我与酒绝缘的决心后，也很少联系我坐坐，聚聚了。偶尔也会参加很少的酒场，但坐在那里，到了下半场，等到都进入了有酒无他、无我的状态，听着醉意已浓的酒友说着云山雾罩的话，自己想插嘴也插不上，感觉确实很无奈，很无趣，很无厘头。想当初，自己也是那种状态的时候，醒来一枕清凉，除了残羹冷炙和一地鸡毛，真是无所获，无所得。众人皆醉我还醒，不知一个酒场下来，那些依旧说不溜话，找不着家的，醒来是什么样的感觉，是我曾经那样的状态和如今的感觉吗？我不得而知。
当然了，话不能说绝。自己不喝酒不代表不喜欢酒，不代表曾经不喝酒。只是自己已经从那个时代经历过了。酒毕竟是人生生活的一种元素和调味，对于喜欢的还是离不了，离不开的，要不，酒文化早就销声匿迹，不会作为一种饮食文化形态传承至今了。爱也罢，恨也罢，酒还是人生快意和快意人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，只是看我们怎么把好火候和分寸就是。人生的快意有时会在一场酒，但那是表达，是对一种结果的倾诉，欲说还休的一种内心告白和欲望的宣泄。快意人生更多是一种过程，是一种终于自己内心的持重和坚守，是一种自律和最后的涅槃。在人生的快意酒场中，倘若迷失，那就真醉了，找不到归途了；在快意人生中，始终不渝，那就真得是放守自如，烟雨平生了。
同样是人生经历的无数酒场，同样有快意的寻求，这其中的道还真是很长很深呢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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