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桃花河》

　　文：周政

　　桃花河，被岁月拉长的河，在我心中流淌。

　　桃花河，老村的河，由村西转向了村东，几个圈，几道弯，村西便留下一大片河滩地、草甸子。

　　桃花河很长，九拐十八弯，就流了几十里路之遥。河面有宽有窄，宽处几百米，村人叫湾，窄处几尺，村人叫河，无论宽还是窄，桃花河都是这方土地上最大的河流。旺水期深的地方有十多米，枯水期也有两锄杠深，河上长年跑船，是去南海的水路。沿途村子都有码头，老村就是个大码头。

　　只从下乡到了老村，我与桃花河就结了交情。时常跑到桃花崖上看这条河。在我眼里，桃花河就是天上落下来的星河，一颗星连着一颗星，漪漪的水波，染了“灵山多秀色，空水共氤氲”的景色。

　　那些星星，是湾连着湾，桃花崖下的这段河流叫桃花湾。桃花河的每一个拐点，都是一个湾，我曾数过，真的就是九拐十八湾。

　　我们知青点在河边，河水流动的声音都可清晰地听到。

　　春天，河边的浅水处渐渐解冻，河水好似突地涨高了许多，水拍岸滩，润湿了河滩的田野，草绿了，花开了，虫叫了，鸟来了，女人们也来了，她们把家人一冬天积攒下的衣服被褥交给桃花河，让那清洁的河水洗去生活的不快，桃花河在村姑们欢快的呼唤声中醒了过来。

　　开河的鱼在清亮亮的水里撒欢，这时，搞个条篓子，顺水一抄，就有几条鱼上篓子。此时最多的是花梭子鱼、波浪漂子，我们知青下河搞回来的鱼，花梭子鱼就用河水炖，我们叫它是河水炖河鱼，加上盐撒上葱花，出锅那叫一个鲜。后来，村人也学着我们的方法吃河鱼，在我们之前，村人是不吃河鱼的。波浪漂子这鱼，多是用火烧着吃，捞上鱼，找根柳树条子，一头削上尖，顺着鱼嘴插下去，河滩上抓些枯草枯枝，点堆火烧鱼吃，吃得满嘴黑灰，也不罢口。那吃鱼的感觉，现在回味还百感。

　　桃花河流过，滩下落下好大片草甸子，草甸子土肥，春来了，好多野菜就露头了，荠菜，野芹菜，荠荠菜，白蒿芽，婆婆丁，山麻楂，苦菜子等多而肥，绿而鲜，村里的姑娘媳妇就来挖，大草甸子上，花红柳绿的姑娘媳妇，像是花大姐样的在草丛中和野花中飞，这边欢声笑语，那边羊儿奔跑，牛儿顶架，鹅鸭嘎嘎叫水……

　　一幅春牧图画倒影在桃花河中。

　　夏天，河水凉快。午日歇晌，村人都来河边洗澡，有的索性拿一个草帘子铺在河滩林中午睡。这时，桃花崖下的桃花湾就是孩子们的世界，那些村童，虽然都是狗狗刨的本领，桃花湾却是他们最爽的夏天。夜里，月上中天，桃花湾是女人的领地，此时的桃花湾是男人们的禁区，男人只能蹲在河提上抽烟，星星点点的红火，好似串串萤火虫，闪着男人焦躁的心。女人朗朗的笑声，月都在跳动。锄二遍地时，是夏天最热的天，中午的桃花湾就是男人的湾。下河的男人，多是赤条条的，站在桃花崖上看去，满河的大头鱼，有黑的，有白的，有棕色的，有胖的，有瘦的，有长的，有短的，满河的浪花翻腾。三伏天，桃花河里的麦穗虾肥，村人倒是吃河虾，每到这个时节，村人几乎是都上了桃花河，支网的，下篓子的。我们知青没有网没有篓子，我们就用褥单裤子当网，捞上来麦穗虾嗮成干，冬天做菜吃，那也叫个鲜。

　　三伏天，又是野鸭子、野鹅头在草甸子里歇伏的季节。芦苇丛里就有野鸭蛋、野鹅蛋，捡野鸭蛋野鹅蛋这活计，都是村里姑娘媳妇们的事儿。苇林惊飞鸭。见到惊飞的野鸭子，就寻声而去，那里肯定能找到野鸭蛋。捡野鸭蛋的姑娘媳妇胆大，她们都是光着膀子的，因为芦苇高且密，外面看不见的，野鸭蛋就会捡出许多故事来。

　　秋天，桃花河水深，芦花白，芦叶红，桃花河有了收获的色彩。

　　老秋见霜时，是砍芦苇的季节。此时的庄稼活已经完结。村人就下草甸子砍芦苇。芦苇是野生的，可以随便砍，不过你砍一百斤，要交给村里五十斤的。余下的，就是村人冬闲的活计，用芦苇编席，编苇帘子，编褶子等到集市上卖，每年县供销社都来订货，这也算老村的一种副业。

　　冬天，白雪皑皑，天寒地冻，猫冬的村人也念着桃花河。会使枪的，就扛着土枪，领着狗，到草甸子打兔子、野鸡。不会使枪的，就用扣子、套子、线枪、网，撵兔子网野鸡。每年的冬天，桃花河上都铺展开冰雪的图画。

　　人到老年都怀旧，桃花河是我永久的挂念，我感到我的青春都搁在这里了，还有难以忘怀的乡亲乡情。

　　因为，春风过后，桃花落水，香了很远！